（作者）华立科技日本办事处周曙明3.11写于东日本大地震之夜

图2：地震时，只见周围的高楼大厦均在慢慢地摇晃，但就是不倒，令过往行人深感恐怖。

每个月的11日看来都是一个可怕的日子，3.11的日本，9.11的美国，还有11.11全球共通的光棍节。

2011年3月11日，刚刚进入初春的东京，天气很好，清澈的蓝天，看上去甚是舒服，阳光下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是属于黑天鹅的一天。吃完午饭，我去了位于东京车站附近的榊原医院看病，说是看病，其实是一次例行检查，东京的榊原医院是一家很不错的医院，拥有全球屈指可数的最尖端的医疗检测设备，医院看病均采用预约制，以减少病人的等候时间。

榊原医院位于东京车站北口一幢近40层Sapia大厦的第7层，我乘坐山手线到达东京车站之后，一看还有一些时间，就想在Sapia大厦的周围随便走走。日本社会很讲究准时的习惯，迟到不好，去太早了也不礼貌。这时是下午2时45分。

我正漫不经心地走着，忽然听到一声轰隆的巨响，真还以为是从我头顶上经过的高架电车翻了下来，可以比喻为有一种地动山摇天复地灭的感觉，本人就像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差点摔倒。站稳后，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发生了地震，而且这是一次非常大的地震。因为来日本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次的地震，我还从来没有感觉到会有如此激烈的震动。Sapia大厦周围都是40～50层的高楼，抬头一望，对比各幢大楼之间本来应该保持着的垂直间隙，可以明显地看到这些间隙在不断地变化，一、二百米高的大厦上半部均在慢慢地左右摇晃，这也再次证实了我的判断，日本发生了大地震。这时是下午2时46分。

第一次地震的持续时间有一分钟前后，随后余震不断，我只感觉头脑昏沉，站立不稳，总有要摔倒的感觉。约过了10分钟，当第一次地震波渐渐平息，再看周围那些高楼，却依然在那里慢慢地左右摇摆，但就是不倒。我当时即感觉非常的可怕，也对日本的高楼建筑能经受住如此大地震的考验而感到钦佩和庆幸。

我马上拿出手机，想与一人在家的儿子联系，可手机却一直不通，看来周围的人们也都处于手机不通的状态。但手机却可以联网，从手机的网上信息我马上知道是在东京北部宫城县东部的海上发生了一次近9级的大地震，震源离开东京还不到400km。这时再看东京大街上的人们，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一切都在照常进行中，想是人们还不知道这次地震将给这个国家带来多么巨大的灾害吧。身旁有一个地铁出入口，地震时二位日本中年妇人正从地铁口走出来，她们当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地震给震的在地上哭了。这时是下午3时正。

因平时早已习惯了日本的地震，当时我也依然以为，这次的地震，也只不过是像平时那样较大的一次地震而已，震后的所有都会立即恢复正常，人们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什么。和医生预约就诊的时间是下午3点，我随即来到Sapia大厦，由于地震的原因，大厦的所有电梯已经全部自动停止，为了安全要经检修没有问题后才能使用。Sapia大厦最上面的10多层是Tokyo Metropolitan Hotel，很多旅客都在下面等着电梯。日本人都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是在那里默默地等待，不会发出大声的喧哗。

我找到了管理Sapia大厦的工作人员，说明已经预约了看病时间，因为7楼不高，问是否能利用大楼的内部楼梯走上去？在日本，一般大楼的楼梯对外都不开放，由于第一次地震的余波已过，一位工作人员经判断后说可以，就带着我兜了几个圈子来到了平时对外不使用的楼梯口，并指派另一位工作人员将我送到7楼。这种高层建筑每层的层高很高，走到7层应该相当于10多层的高度，我自己累了不算，也连累了大厦管理的工作人员，当时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到了医院，刚要挂号，整个大厦就又开始摇晃了。这时只听见室内的房屋结构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整个屋子就像马上要散了架似地开始慢慢地摇晃，医院挂号处的几位女护士微笑着对我说道：又要地震了。当时我真有些后悔，早知第二次地震的来临就不上来了。现在人刚上来，脚还未站稳，地震又来了，听天由命吧，这是当天发生的第二次大地震。这时是下午3时15分。

第二次地震持续的时间依然很长，房子持续地摇晃了约有一分钟的时间。在大厦的摇晃中我曾悲观地想到，我的生命将中止于今天2011年3月11日，我自命这一天一定会是一个不被世人遗忘的日子。想到这里神情也就放松了许多，与二位美女护士边说笑边互相询问着刚才第一次地震发生时的情况。此时此刻，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才平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地球上的人类原来都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善良，何况在我面前站着的是两位本来长得就很美丽的女护士呢。

当时，这两位女护士想了解地震时外面的状况，同时，我也想知道地震时高楼内的恐怖。正在这时，为我看病的的那位主治医生，给一位病人看完病后将病人送出诊察室，看见我在挂号，与我打了一个招呼。一年以来这位医生一直为我固定检查，我们之间已经很熟悉了。但在如此巨大地震发生时，那位主治医生仍不忘向我问候，就连那两位女护士都被感动了。两位女护士对我说：日本人走到哪里总是kon ni chi wa的问候。我也很感慨，在日本历史上最大地震发生时，医院的就诊系统却依然在那里有条不紊地运行……
当第二次地震的震波过后，轮到我就诊了，医生简单地与我聊了一下刚才地震时的情况，就进入了就诊的话题。就诊时余震不断发生，医生说话的声音，几次被室内紧急事态发生时的广播打断，平时灾难电影中的场景，现在根本不用任何导演，一幕一幕地真实地展现在我的眼前，我和所有楼里的人们自然都成了《东京大地震》这部杰作大片中的主角。就诊完毕，医生仍让我多多保重，继续为下一位病人就诊，医生表现出的镇静的确令人钦佩，同时我想，我的镇静不也给了医生一定的勇气吗？

就诊后，结完帐，拿上药，大厦的电梯依然不能使用，只能再从楼上往下走。当我到了东京车站，才知道所有的轻轨和地铁交通已经全部停驶，什么时候恢复也不知道。东京车站内二台大屏幕电视机正在实况播放这次地震后灾区的被害情况，我在第一时间从电视画面上实时看到了太平洋上海啸的发生，看着海啸吞噬着日本沿海东部一个个美丽的村庄，看着海啸淹没了仙台国际机场，看着海啸卷走了大量的房屋汽车，这可不是电影，这是日本电视的实况转播呀。平时，日本媒体都会以第一速度去报道自然灾害和一些重大事故的发生。当时的画面真是太可怕了，没有修饰，没有剪辑，电视机前站立的人们都无声地盯着银屏上不断翻动着的最新画面，有些人默默地流出了眼泪，有些人被惊呆了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这次大地震的被害情况会是如此的残酷，但我却依然没有想到，更加残酷的灾害其实还在后面。这时是下午3时45分。

怎么办？回家吧？家中的情况还不知怎样了？东京的轻轨和地铁交通系统在地震的一瞬已经全部瘫痪，出租车叫不到，那一晚就连自行车商行的自行车也都被全部售罄。到家约有10多公里的距离，走吧，所好我对地理方位非常熟悉，抬头望着天空的东北方向寻路而去。目前，只能是走到哪里算哪里了，我这样想着。当天，我从东京车站走到神田，从神田走到秋叶原，从秋叶原走到上野，从上野走到浅草，最后再从浅草走到自己住的公寓。

一路上，平时随手可招的出租车不见了。但偶尔也会看见一辆出租车在你前面突然停下，那是有人要下车了。这时，从不同的方向，会看见有几组人马同时向着出租车奔去。我想，还是将出租车让给那些比我更需要的人吧，烦乱的心情早已使我根本无意再去同别人进行无谓的争抢。

一路上，平时几乎没有人使用的公用电话亭前排起了长龙。因手机信号不通，公用电话在灾害发生时展现了它的优势。在这非常情况之下，NTT电话公司立即决定，所有的公用电话全部处于免费使用状态。

一路上，平时很少有人乘坐的各个公交汽车站点，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在汽车站前静静地等候，但却迟迟不见公交汽车的到来。

一路上，平时夜晚在那很少有人行走的街道，却步行着一批批着西装穿皮鞋、打领带拎皮包，急匆匆地往家赶路的写字楼工薪阶层。同时，马路上亦多了许多骑着自行车的年轻白领，画面甚是壮观。

当我走到上野，这里离家大约还有一半的路程，肚子的饥饿感开始向我袭来，我只能在上野随意找了一家星巴克，喝一杯咖啡，吃一块蛋糕，消除些疲劳，提起精神，继续赶路。离开上野时我开始醒悟，不能再像刚才那样不紧不慢地溜步了，脚下随之加快了频率，急匆匆一气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自己住的公寓下面。这时已是晚上7时20分。

由于大地震，公寓电梯未经检修还不能使用，无奈，只能继续爬楼。刚才在医院爬了7层，现在又要再往上爬15层，当我气喘吁吁地走进家门，却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平时放在外面的东西都已散乱地掉在了地上，一个从丹麦进口的心爱的台灯灯罩被摔的粉碎，儿子早已将那破碎的玻璃收拾干净，亦减轻了我看到那些散乱破碎的玻璃自然会发出的叹息。橱柜、冰箱等大件家具都被9级地震的巨大能量轻易地移动了位置。但是，水电、固定电话、网络线路都还能畅通，管道煤气在地震的瞬间已被自动切断，经重新启动后煤气也通了，幸运的是公寓的房屋却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当时太太在公司还没有回来，电话也联系不上，儿子一人在家复习功课，准备第二天国立大学的入学考试。刚才地震发生时的惊魄，还在他的脑中可怕地回旋，儿子说到：地震时，家里如果还有一个亲人，精神上或许会安定很多。我夸奖孩子的勇气，也感谢上帝，一切都还算幸运。

家中的电话铃响了，这时我陆续地接到日本国内、中国、以及其它国家的同事、同学、朋友的询问来电，地震之后手机系统发生故障一直无法接通，固定电话线路也很不通畅，在此，真诚地感谢大家的关心。当时我想，从明天的2011年3月12日起，我的每一天都将是上帝给予我的恩赐，珍惜吧。

这天夜晚，余震不断，日本所有电视台的节目都在播放受灾各地真实悲惨的被害情况，当晚，日本政府也通报了地震已使太平洋沿岸的福岛核电站遭到严重破坏，一旦该核电站发生核泄漏，那将会给全球的人类带来不可想像的危害。这一消息，又使我刚刚有些缓醒复苏的心灵再次陷入了深邃的沉思――我们人类如何科学地去善待和敬畏大自然，才能得到大自然给予我们人类善意的回报呢？

2011.3.11，是一个悲痛之日；

2011.3.11，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2011.3.11，日本或许会从这一天，使它们国家历史的发展发生重大的转折……